策展論述

以 藝 代 戰

關於戰爭的五則寓言

1954年1月23日,歷經韓戰的中國戰俘首次踏上象徵自由與民主的臺灣,成為冷戰時期對外官宣的「韓戰反共義士」。2014年起,「義家藝館」教育性藝術計畫透過社會參與藝術與韓戰反共義士合作,將離散政治下的生命敘事,透過藝述實踐再現;也藉由連年田野踏查的採集與研究、公開發表的展示與教推,將義士的家(臺北榮譽國民之家)轉化為一座生態博物館。

八年多來,反共義士逐漸凋零,但「義家藝館」駐館藝術家教師的藝述實踐(artistic practices as narratives),不只延續其生命韌性與場域精神,也讓直接或間接參與計畫的年輕世代,透過藝術與這群在臺灣近代史上有著特殊境遇的族群,進行公眾史學的書寫。做為藝術計畫,「義家藝館」關注活現歷史在當下如何被轉譯;作為教育計畫,「義家藝館」則藉由藝述實踐,喚起參與者的共感,在互動與對話中相互理解與學習。

二月底以來,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觸動了「義家藝館」長久不願直視的「戰爭」議題,入侵的新聞畫面與連動的臺海局勢,讓從未真正經歷過戰爭的我們,對於「義家藝館」過去的史料與眼前的活歷史,有了極為不同的視野與體會。今年唯一一次入館(臺北榮家)田野踏查,藝術家教師巧遇一生因戰爭充滿戲劇性轉折的藍英傑,從他對自幼流離失所與韓戰反共義士的口述,讓我們對人類有史以來無可避免的戰爭議題,有了更為複雜與多面的思考。

戰爭本質是有組織的暴力,既可毀滅,也可創建,現今的中央集權政府與組織官僚體系的民族國家,正是戰爭演化而來的產物(Margaret MacMillan)。而即便身處臺灣的多數世代並無直接的戰爭經驗,但我們的確活在一個由戰爭所塑造的世界當中,舉凡日常用語、消費購物、運動賽事或線上遊戲,均有顯而易見的戰爭術語。戰爭未必以硬式的武裝衝突支配我們,更多時候可能隱身於日常的對立、衝突、競奪或運動之中。依著這個脈絡,藝術家教師以韓戰、俄烏衝突為起點,閱讀文獻、採集訪談與回溯經驗,從藝述實踐當中回應其對於戰爭的思考,邀請觀眾在瀏覽藝術敘事之餘,成為參與藝述實踐的對話者或共創者。


我們發現中國長城的建造,不僅只是為了防禦成吉思汗和入侵者,它更像是某種形上學的結構。

(Marina Abramović, 1988/2008)

牆,區隔了敵/友,也區隔了他/我。藝術家教師李依澤在「對立的印記」當中,以「牆」作為對立的喻體,探討不同材質與形式的牆,屏障了什麼?又防護了什麼?善於繪本創作的她,透過四堵不同牆面的手繪影像,邀請觀眾成為「牆之繪卷」的共創參與者,以圖文書寫自身生命之牆的印記。

就我所見,戰爭中並沒有所謂神聖、光榮的事物。所謂犧牲,就像芝加哥的屠宰場,只不過這裡屠宰的肉並非裝罐處理,而是就地掩埋。

(Ernest Hemingway, 1929)

歷史學家Margaret MacMillan在《戰爭:暴力、衝突與動盪如何形塑人類與社會》一書中指出藝術可為戰爭服務,閱兵儀式或軍樂演出不僅是娛樂表演,更是有力的戰爭宣傳;多數戰爭文學也頌讚英勇戰士的慷慨赴義、壯烈犧牲,以愛國精神召喚年輕人奔赴沙場。然而戰爭的殘酷與荒謬,在藝術與文學中的刻畫中,相對顯得質精量少,將藝術視為反抗戰爭手段的藝術家教師蔡旻霓,則以「作詩不作戰」(Make Poem, Not War)邀請觀眾共譜一曲反戰歌詩,集結之後於閉展時公開朗讀。

紀念碑反映出人們的價值觀,而每個社會都自欺欺人,以為自己的價值體系會長存不朽:這讓人們把價值觀付諸於石頭,並為它安上一個基座。可是世界會變化,而人類蓋的紀念碑(及其代表的價值觀)卻永遠囚禁於某個時間點。當今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變化,幾十年、或甚至數百年前豎立的紀念碑不再能代表我們所珍視的價值。

(Keith Lowe, 2021)

無論勝敗、長短或形式,戰爭一旦開啟,便有不同規模的傷亡與毀滅。參與或被捲入戰爭的人最後留下了什麼?他/她們又是以什麼樣的形式被追憶或辨識?透過「紀念之徽」,藝術家教師陳葳將「戰爭」的概念,轉植至我們日常中所面對大小不一的戰役,邀請參與者回溯自身生命中曾經參與過的某一場戰役,在其中留下了什麼?又辨識出了什麼?


我希望那些主張不計一切代價持續這場戰爭的人,能夠親眼看看遭受芥子氣毒害的士兵。芥末色的大水泡、失明的雙眼,全都沾黏在一起;他們總是呼吸困難,只能以極其微弱的聲音描述越益緊縮的喉嚨,並且知道自己即將窒息。

(Vera Brittain, 1933)

女性主義者對於戰爭的描述,向來不是戰爭文學的主旋律。無論是Vera Berittain的《青春誓言》或Virginia Woolf的《三枚金幣》,身體經驗與文字敘說,均成為她們批判戰爭的力道與武器。藝術家教師李意婕暨本屆協同策展人,帶著兩年田野踏查所積累的資料,以「終戰的一天」從離散世代的身體經驗出發,探問不同形式的戰爭與衝突,作用於個別身體上的記憶。

混亂的時代 純情的夢

我毋是勇敢的人

只有恬恬佮你做伴

偷偷寫一條歌

等希望的日頭照佇山嶺

等和平慢慢靠岸

等飛行機 袂閣來

想欲牽你的手

聽海湧的聲

(楊大正,2018)

戰爭是什麼模樣?距離我們多遠?藝術家教師陳連翃嘗試從家族不同世代的經驗,描繪戰爭的模樣。然而,戰爭之於不同世代也有著截然不等的重量,雖然終究無法清楚描繪,「和平」卻是殊異世代的明確共識。藝述實踐「和平電臺1.23」頻率1.23源自韓戰反共義士抵臺日期,卻無法調容於真實的調頻波帶(88-108MHz)之間,這個可想望卻不可抵達的狀態,彷彿正是和平與我們之間的距離。

五位「義家藝館」駐館藝術家教師,在檔案資料與田野踏查的研究之後,以各自擅長的藝術語言,提煉出五件藝述實踐,儼然是青春世代對於戰爭的當代寓言。這五件結合視覺、文學、戲劇、身體與聲音的藝述實踐,將藝術展演與教育推廣緊密細緻地縫合,為COVID-19嚴峻疫情下無法親赴「義家藝館」現地的觀眾,提供了一條線上觀展與參與學習的途徑。2022年國際博物館日主題為「博物館的力量」(The Power of Museums),無論當前身處何種戰場,都歡迎進入「以藝代戰」,從線上體驗「義家藝館」的力量。

國立臺北藝術大學 X 臺北榮譽國民之家
© 2022 《義家藝館》策展團隊
(本計畫獲「藝術社會實踐中心」與「高等教育深耕計畫」補助)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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